酒铺
儿歌曰:顿顿喝上二两酒,一气活到九十九;打个酒咯放个屁,自在一会是一会;白天喝酒夜里醉,熏得媳妇没法睡,灌上两碗醋汤子,叭唧叭唧像个猪秧子。
酒暖乡村
我常常想起以前的故乡,“以前”这个概念,至少是二三十年前。
我忘不了村里那两座小小的酒店。一南一北,将四五百人的村子分割开来。俩掌柜,都六十多岁,干瘦干瘦的,个儿不高,身子骨很硬朗,眼不花,耳不聋,没什么毛病。
天刚亮,“吱呀”一声,酒店开张了。当着门儿,三尺高的老式柜台,上面放几个大酒缸,一张红纸贴在缸正中,上书大大的酒字。酒缸上盖着盖儿,旁边放个小白瓷碗,缸沿上挂着个酒提子。酒盖儿遮不住酒香,只要两家酒店开了门,这酒香就迫不及待地窜出来,在村中蔓延,村子不大,风一刮,酒香遍地。
那些好喝酒的老头,一早起来,就奔了酒店而来。又粗又肥的免裆库上系了腰带,下面绑着腿,两手交叉着,插在衣袖里。嘴里衔着旱烟袋,兜里掖着两毛钱,走到酒店里,不用说话,掌柜的就知道要什么,都是老顾客了。掌柜的将白茶盅在酒缸前一放,把酒盖儿掀开,用酒提子伸进酒缸里,满满地提出来,小心翼翼地将酒倒进茶盅里,满满盈盈的,不多不少,二两半。爱喝酒的都不舍得喝好的,就是这种散装酒,当地叫做八毛辣的,八毛钱一斤,两毛钱买一提子,二两半的茶盅就是最好最现成的称量标准。
老头也不坐,就站在柜台外,窸窸窣窣地将钱摸出来,交给掌柜的。没带钱也不要紧,可以记账,街坊邻居的,谁也不会欠谁的,大家心照不宣。喝酒快慢因人而异,有喜欢喝快酒的,二两半,一呆脸一仰脖就完,喝完后捋捋胡子,咂咂嘴,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,然后走人,话都说不了几句。喝慢酒的恰恰相反,需坐在柜台外面的凳子上,慢慢地品,有时候向掌柜的要一小块老咸菜疙瘩,或提前在家里揣两个花生,当酒肴儿,喝口酒就口肴,边喝边跟掌柜的聊天。东家长西家短的,谁家的儿子儿媳孝顺、谁家的小孩读书棒、谁家又添了人口、谁家的老牛生了几个犊子等等,酒店就是新闻发布会。
当年,我听到一个个鲜活的故事,看到一个个日渐衰老的生命,怎样在贫困的生活中制造快乐,寒冬里怎样打发那一个个寒冷的日子。他们是简单而快乐的群体,一杯劣酒,足以抵挡一天的严寒,几个故事,就是他们人生的缩影。
那样简单的幸福,而今哪里去寻呢?
图 王世会 文 孔伟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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